急诊医生手记 First Aid in China
以下文章转载自天涯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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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之殇,我在急诊科的这两年
作者:c_z_s_s_
日期:2007.12.25
二年多了,我从当初涉世未深的医科大学毕业生到如今切身体会到的酸楚无奈。一次又一次目睹了现实中的医疗纠纷、网络上的医闹谩骂。
今晚上线,又见医闹纷争,一片狼籍景象,诸般言论纷至概来。于是东拼西凑,有感而发,写下了自己在急诊科度过的岁月里所受到的十大刺激。
1. 堕楼摔伤
那是一个清晨,我守在值班室里注视着时钟指针,还有半小时就要下夜班,眼看就可以结束这个不眠之夜回去睡觉。
“嘭~!”护士又来敲门,“要出诊,快准备!”
上了救护车之后才被告知,一个老年人在自家阳台上修建花卉的时候不慎从楼上摔下来了。
我问护士:“几楼?”——“不知道”
“多大年纪?”——“不知道”
“多长时间了?”——“不知道”
“病人情况怎么样?”——“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谁打的急救电话?”——“……不知道,应该是路人甲吧。”
到了现场,只见周围黑压压的围了一大群人,奋力挤进人群,看见了无比凄厉的一幕。
一位七老八十的老妪,孤零零的歪肩斜颈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旁边到处是散碎的花盆瓦片。周围的看客分明已经围观多时,却不见一个人上前帮忙。
探查生命体征:桡动脉闷及不到脉搏、颈动脉也是;嘴巴半张不张,勉强可见微弱的潮式呼吸,已然进气少、出气多;舌根后坠,牙齿摔折数枚,尽数卡在咽喉处;口唇、颜面青紫,肢体末梢冰凉……
帮患者(勉强可以这么称呼)摆正体位,扳过头颈,才发现顶骨处还有一道深深的裂纹,一堆红白液体缓缓渗出。
上气管插管,觉得脖子很软,生理屈曲、反射都已消失,奇怪没怎么费力就插进去了,拔出管芯,正要套上呼吸气囊……
突然一道血箭从气管套管里飙射而出,我闪躲不及,半件白大褂已被染成猩红,那是颈椎骨折,颈部动脉破裂的后果。
旁观者一片惊呼,对着我们2个医护人员指指点点。
我连接心电监护,让护士负责心肺复苏,护士一边心脏按压一边向看客们求援,希望有人能上来帮忙捏呼吸气囊,但是很遗憾,只看见了一张张漠然的脸,前一刻看我们还像看怪物,这一刻看我们就如同空气。
心电监护连通,三导联同时出图,结果导出了三道直线,再看患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呼吸……
将患者(此时应该称为死者)抬上救护车,关上车门的一刻,身后传来围观者的议论。
“多可怜的孤寡老人,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
“是啊,要是她女儿还在,也不会任由她摔到楼下十几分钟才发现。”
“上班去,没什么可以看的了。”
…………
2. 重症烫伤
半夜是人最疲劳、也是警惕性最低下的时候,很多意外就发生在这个时刻。
这一次遇见的是烫伤,电话里传来很大的噪音干扰听不真切,只知道是个烫伤的病人,而电话里的那个声音听起来也察觉不到丝毫的焦虑。
或许又是在家里被开水瓶烫伤了吧,满不在乎的想想。那时才考过国家执照,自信心正处于爆棚的阶段,遇见什么病人都喜欢口若悬河的对他讲上一段。
结果救护车越开越偏凉,到了市郊的一个厂房,是专门生产乙炔电石的。来了2个厂矿领导来接待我,我问病人呢?他们说在里面,要我自己去看。
穿过一片充斥着燥热粉尘的车间,才看见这个所谓的“烫伤”病人。
这哪里是普通的烫伤!头发全被烧焦,仅残留几小快卷曲的团快黏附在头皮上;眼睑肿胀,所幸目尚能见物;从头到脚不见一片完好的衣服,仅在会阴部可看出原来衣服的样式,应该是一件棉衣;皮肤被烫的通红,表皮呈大块状溃烂,稍有动弹就整块整块的剥脱,露出一簇簇丛集水疱。
一靠近他,就传来阵阵石灰水的气息,原来是三班连转、疲劳作业,被烧开的石灰水浇了个透湿。
我问他:“你.......还能走路吗?”
他颤颤巍巍的回答:“还...可以...”
于是我叫人拎来两桶冷水,浇在他身上暂时缓解胶质化,冲洗掉破溃的表皮、衣服,领着他上了救护车。
他的领导冲我不满的喊到:“为什么不用担架抬?他还能走路吗?”
“如果他就这样未经过处理躺在担架上,那我保证他下车的时候双腿后背将没有一快完好的皮肤——都黏在铝合金担架上了!”
上车后,匆忙用凡士林纱布给他垫出一块坐的地方。
“坐好了没有?”
“好了....”
叮嘱他一路上不要乱动,尽可能减少和坐位的接触面积,于是返回了。
这个病人的烧伤,实为我从医以来所见最严重者,他的烧伤面积应该是……
“三三三五六七,十三,十三,二十一,双臀占五会阴一,小腿十三双足七。”
发、面、颈部各占3%体表;双手双前臂双上臂分别是体表面积的5%、6%、7%;躯干前、躯干后、双大腿各是13%、13%、21%;双臀部占5%;会阴1%;双下肢(小腿、足部)合占20%。
而这个病人的烫伤面积,应该在90%以上,因为全身只有会阴和脚底板的皮肤相对完好,且绝大部份烫伤的地方都属于深二、浅三的程度。
我电话回报医院,要他们提前做好准备,电话那头传来不可思议的质问:“重症复合烫伤?你确定?”
下车的时候又发生了一点意外状况,路上颠簸不稳,病人不小心抓了下车内的扶手。就是这么一抓,肌肤里烧焦变性的蛋白质迅速凝结,将他的手掌和扶手仅仅的黏结在一起。
在付出了巨大的艰辛、病人传来一阵阵哀号、惨叫之后,终于把他的手从“手套”里挣脱出来。原来的表皮已经无法分离了,大块表皮整体剥脱之后,恰似一只手套紧紧的黏附在扶手上。
…………
病房里一派如临大敌景象,气管切开、上呼吸机、心电监护、静脉留置针、开放多个静脉通道、导尿、大量补液、纠正电解质、持续冰敷、冲洗……
烧伤不仅仅是单纯的皮肤烧伤,尤其是大面积烧伤的全身反应十分强烈。因为身体的体表屏障全线破溃;烧伤区的剧烈疼痛;血浆、体液的迅速外渗;血液浓缩;水、电解质平衡发生紊乱;肾脏功能受损继而肾功能衰竭……均可迅速引起休克。
…………
怎奈我明明知道这些前因后果,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病情逐渐恶化无可奈何。一周后,患者还是死了,不是死于烫伤,而是死于并发症:肾衰竭、肺部感染。
3. 群殴刀伤
网吧永远是最乱糟糟的地方,尤其是这么一座流动人口占据不小比例的城市。总有些精力过剩的年轻人在这里消磨着自己旺盛的青春。
已经记不起出诊的细节了,但是到达现场的时候,只看到一地散落的玻璃渣和鼠标键盘、斑驳血迹,却没见到伤者。
我高喊:“谁受伤了?”
一个血人从电脑桌下钻出来,做小混混模样打扮。
我无意于做太多血腥可怖的描述,这个伤者事后的伤情报告大致如下:背阔肌一刀、斜方肌一刀、左锁骨被砍断、左腹直肌有一横贯伤、左耳基本被切掉,仅连带一点皮肉粘在脸廓上、还有……
这个伤者向我走来,我正诧异于他受了这么严重刀伤还能走路,他突然一个趔趄,就倒向了我的怀里。
我双手一扶,但是没有完全格档住,左袖、右肩各被染上了一个血手印,这件工作服又报废了……
从这个视角,我才在他脑袋上又发现一个伤口,长越5厘米,颅骨几被砍开伤口仿佛深不见低,头皮连带毛发向两边翻卷。
网吧里的几个胆子小的人看见了这一幕,大声尖叫起来。
才出门,正要把伤者抬上担架,又来了一伙人,貌似依然是找此人寻仇的,二话不说扑上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把他踹到了地上哀号连连。
网吧老板生怕出了命案要负责,和我一同上去把那群人劝开。警笛声这时才从远处传来,他们对我留下几句狠话,恶狠狠的走了。
4. 半路分娩
那是06年冬天,农历腊月29晚上,除夕将近,我又被领导捉去顶急诊班。凌晨1点,刚要去值班室躺一会,那个对我行同丧钟的120电话响了。
看着那刚上班没几个月的小护士手忙脚乱的纪录出诊地点、病种。我心里泛起一阵寒意,千万不要来个棘手的,不然我才上班1年,又对上个更没经验的小护士……
看来我颇有几分未卜先知的本事,只听那护士一脸焦虑的对我汇报:“XX镇XX乡有一个产妇要生了”。
“!?他们卫生院怎么不能接生?”
“明天就过年了,乡镇卫生所都回家过年了……我们是上级转诊医院……”
“……那快通知妇产科,叫他们出诊!”我知道那个出诊地点距离我这里足有12公里!我们医院只设急诊内、外科。(现行医疗体制,中国三甲以下级别医院,有能力健全内、外、妇、儿四大急诊专科的寥寥无几)而我这么一个只在妇产科实习1个月的内科医生实在不应该逾越,专科医生出诊是最好的选择。
结果打电话一问,被告知:刚刚来了一个在黑诊所做人流刮宫结果大出血的学生妹,妇产科正在抢救,叫我替代他们出诊。
时间就是生命,我只有硬着头皮去了——很多时候我们都要面对这种无奈的情况,去负起自己无力为继的责任。
月黑·风高·山路崎岖……路上还被迫停了一次,因为那小护士呕吐不止。
好歹到了地点,把大肚产妇抬到了救护车的担架上,我吩咐:“你去看看到几产程了?回去还要半小时,不知道能不能坚持?”
那护士睁大了明亮的双眼,茫然的眨巴:“为什么是我啊?”
“废话!不是你去检查,难道我一个大男人去做?”
“可是我没经验啊?”
“难道我就有经验了?”
“可是你比我有经验啊,你还……”
“好吧,好吧,我来!!!!”
接下来就不具体描述了。宫缩较快,阵发加剧,血压偏高,不过没子痫的征兆,宫口开大3~4厘米吧,我没什么经验。
确实没什么经验,买了个教训。
回去的路上我坐在前面的副驾驶坐上,我有堂而皇之的理由让小护士坐在后面车厢里——“因为你们都是女人!”
山路依然崎岖不平,小护士依然趴在窗边干呕不止,我紧盯着前方无尽的漆黑,盼望着医院早一点到达,能早点把这个我不想担负也实在担负不起的责任卸下。
又是一个不小的坎,车体剧烈颠簸之后,又重归平衡,而产妇的呻吟也如同救护车,一声悲鸣之后又弥消于无声。
我急忙扭头问到:“怎么了?”
那产妇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回答我:“还好。”
前面又是一片坑坑洼洼的碎石路……
“还好吗?”
这回是产妇的丈母娘代答:“还好。”
…………
…………
又翻过一个小山坡,循着下坡路,救护车继续加速……
产妇的丈母娘突然问道:“医生,有剪刀吗?”
!!!!!
猛回头一看,黑暗中只看见她那张焦急的脸。小护士停止干呕,凑进一看,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尖叫起来:“啊!她生了!”
急忙停车关闭120警报,镇静!镇静!我如果显示出一丝慌乱,病人对我仅存的一点信赖也将消逝,若扯起后果来将不堪设想。
没时间追问怎么会那么快就出生,但那种情况下接生和在产房里接生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这个产妇的脐带非常长,导致脐带缠绕在胎儿脖子上,书上说脐带饶颈的几率是20%~25%,一旦出现就很容易导致胎儿窒息。真是衰到家了,这么小概率的事件都我都能碰上。
小护士连忙开箱子找工具,我找了件外套把孩子包裹住,当时气温已经零下,寒风纷纷从窗户中灌进来。
但是只找到两把止血钳,找不到消毒剪刀……毕竟不是妇产科,没准备产包。手忙脚乱之中,见那小孩子颜面青紫,张口想哭却发不出声音。
…………
总会有别的办法,急救箱里有气管切开包。三下两下撕开了那个从没用过的包裹,终于找到碘伏和弯剪。于是脐带两端用止血钳夹闭血管,剪断脐带的感觉非常奇特,难以形容。
七手八脚的除去了勒紧脖子的脐带,可是胎儿还是哭不出来。
翻过来拍击背部和脚板,可是胎儿还是哭不出来!
剪断两根氧管,抽吸孩子嘴里的羊水,终于哭出来了……
…………
等回到医院,把母子移交给妇产科的时候,产妇的胎盘还没有逸出来。
时候我才知道,那个产妇不是第一胎生育,初产妇和经产妇的产程差别是很大的,前者的产程可能会拖延十几个小时;而后者,如果产道顺利,孩子的分娩可能就在旦夕之中。
许许多多的巧合、刺激都被我碰到了,回到急诊科的时候两件毛衣被汗的透湿。所幸没有出事,而我却没有一丝成就或者欣慰的感觉。
5. 怄气上吊
早在多年前上法医课的时候,老师就告诉过我:最轻松、最简单、最迅捷、最无痛苦的自杀办法,不是喝安眠药、不是跳楼、不是割腕、不是烧碳窒息……而是上吊。
因为上吊后绳索勒紧双侧颈动脉,能迅速夹闭对脑部的供血。在你感受到窒息的痛苦之前,早已失去意识了……
我要说的就是我所经历的诸多自杀事件中,“最有效率”的一次自杀。
还没赶到现场的时候,就察觉到事情不妙了,楼下停着两辆警车,刺耳的警笛划破夜空,却不能掩饰楼上伤心欲决的哀号。
提着12公斤重的急救箱,气喘吁吁爬上7楼(电梯居然坏了),一进门口,先看见一个深情呆滞,目光涣散的中年妇女(死者母亲)仰面瘫在沙发上。
我以为那个上吊自杀的女人就是她,急忙扑了过去。
“医生你在干什么!!!快过来!!!”
这时才注意到里屋的卧室里,一堆人在哭泣。
花季少女,大好年华,可惜那具身体里已经察觉不到丝毫的生机。
四肢都已经冰凉,身体僵硬,口唇、甲床发绀,显然气绝多时。再看脖子,一道深深的勒痕,隐约勒破了皮肤,露出了变形的环状软骨,显然上吊时间超过半小时才被发现。
因为其家人过于激越的情绪,再加上这位死者的年龄确实太小太可惜,我做的形式上的抢救。心电图结果一出来,死者的父亲看见那几道直线,当即哭的晕死过去。
…………
事后才知道自杀的因果:女儿早恋了,被母亲发现后得到了严厉阻止,女儿与之争执,大吵一架。母亲出门散心,女儿在家里越想越生气,在阳台上挂了跟绳子,一死了之。
当母亲回来的时候,距离她上吊已经过去了40分钟……
两分钟!只要两分钟多的时间就足够让你完成阴阳之间的轮替。从此天人永隔,再也见不到为你的轻生而日夜哀号的亲人。
6. 心源猝死
上生理课的时候,老师说过心脏里有根猝死动脉,一旦破裂,起病隐匿发作迅速,随时就有生命危险。
上内科课的时候,老师说冠心病现在成了心脏源性猝死最大的原因,许多名人相继倒在冠心病这个坎上,譬如马季、侯耀文。
在心内实习的时候,老师又说心肌梗死是心源性猝死中最快最凶险的,得不到立即救治将在5分钟内死亡。
冬天实在是最适合代表死亡的季节。此时天气寒冷,气压骤升,上了年纪人的血管因为血脂、血糖的慢性侵袭,早已细碎如玻璃一样脆弱。
倒霉一点,如果是四肢的血管破了,那就是血栓、血肿;如果再倒霉一点,脑袋里的血管破了,那就是脑出血、中风,半身不遂;如果再倒霉一点,心脏的血管破裂或是堵塞……
人体供应生命源泉的水泵就会立即停摆,随后意识丧失、既而缺血半暗带形成、氧自由基弥散、脑死亡……
如果在5分钟内能够得到及时有效的心肺复苏,以体外按压通气来替代心脏工作,那么将会极大可能提高存活率。
更进一步,如果此时能有体外呼吸机和同步电除颤仪,将把存活率进一步提到极客观的数字!
世界上成功率最高的国家是美国,达到35%。他们国内各条主干道上每间隔一段距离就放置有相应的急救设备,国内CPR(心肺复苏)的教育十分普及,人人都能正确操作。
其次就是小日本,但这个数字就滑落到17%不到了。西欧一些发达国家均在7%~15%之间。
猜猜中国的是多少?
根据5分钟内紧急得到救治才有希望获得生还这一规律,大家可以自己估算下。
说说这绝无仅有的一次成功经历吧。
那是2006年12月21日,上午9点。一位老人倒在了门诊大厅的挂号窗口前。由于距离急诊室很近,抢救及时,一系列措施之后……我和我的同事有幸成为了本院近10年来唯一一次心肺复苏成功的见证人。
事后医院对此难得的契机进行了大肆宣扬,报纸、市新闻都知道了我们医院把一个心脏停跳3分钟的病人从死神那里抢了回来。
而患者家属对我自然是千恩万谢,还送了我一面锦旗,不过把我的名字写错了……
回过头来,短暂的兴奋之余,只有无奈。10年来每个月几乎都有心源性猝死的,仅仅才成功一次。若非在院内出事,那就只能在长长的阵亡名单上再添加一个名字而已。
即便以我如今在协和医院里的见闻,院前、院外成功的CPR复苏个例,亦是少之又少。
顺便在这里普及下相关的预防知识,记下来吧,将来你们的家人或许能因此受益无穷。
定期去医院检查血压、血糖、血脂,若有异常情况,说明你们的心脑血管系统已经受到了疾病的侵袭,粥样斑块在形成,请选择正规的医院及时对证治疗。
对于上了年纪的人而言,请在秋冬季节做到以下三点:起床晚一点、早锻炼晚一点、活动慢一点。此外还要尽量避免清晨用冷水洗脸。
只有这样才能尽量避免低温度、高气压对血管的损伤。
如果意外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那么……请把心肺复苏术的基本要领牢牢记下来:
①开放气道:松解衣领、有假牙要取下、口腔内有异物要清理干净。
②体位要求:去枕头平卧、仰额举颏。
③人工通气:若没有呼吸气囊,你应该做人工呼吸。指捏紧鼻翼下端把病人的鼻孔捏闭,你深吸一口气后把自己的口张开并紧贴病人嘴,把病人的口部完全包住,形成不透气的密闭状态,不应漏气。用力向病人的口内作快而深的吹气,每次吹气1~1.5秒,吹到病人的胸部上抬起来,吹入气量必须在 800~1200ml 之内。
④胸外心脏按压:你将一手的食指与中指拼拢沿病人一侧的肋弓向中间滑移,后两侧肋弓的交点处摸到胸骨下切迹,然后将拼拢的食指及中指横放在胸骨下切迹上方,以另一手的掌根部紧贴食指,此掌根部即为按压区,固定不要移动。此时可将定位之手取下,而将掌根亦重叠放上去,并作两手的手指相互交叉以使下面手的手指抬起,以避免按压时损伤肋骨。你的双臂应绷直,两肘关节固定不动,双肩在患者胸骨上方正中,利用上半身体重和肩、臂部的肌肉的力量,垂直向下用力按压。按压深度成人使胸骨下移3~4cm,婴幼儿下移1~2cm,按压应平稳而有规律地进行。
④单人心肺复苏操作时,每按压胸部15次后作吹气2口,比例15:2。双人心肺复苏操作时,一人每按压胸部5次后,暂停一下,以让另一人作吹气一口,即5:1。通过这样连续动作,如果正确按程序操作,就可以从外部来支持心跳、呼吸,以对患者的脑、心和其他重要脏器供氧。从而为进一步生命救生的成功创造必不可缺的条件。
7. 幼儿电击
在我所经历的生离死别之中,这一起事件给我所留下的震撼,永生难忘。
那天上午9点多接到急诊电话,一个小孩被电击了,从电话那头那个语无伦次惊恐万分的哭诉我察觉到事情不妙,连忙通知正在坐儿科门诊的同事一起去。
路程并不远,刚进小区门口就见一大群人向我拥簇而来,一个60+的妇女抱着一个小婴儿。邻居在车下对我喊到:“注意老太太,她已经崩溃了!”
老太太刚把孩子抱上车就摊倒在地了,儿科医生一见到小孩子的情形,顿时脸色大变,套上小儿呼吸气囊就开始按压,一面催促赶快开车!
我问那老太太事情情形,可她只是哭,什么也说不出来。
再看小孩子,粉嫩的小圆脸,原本应该是一个及其可爱的小孩。
只是那双大眼睛已经没有神采了,瞳孔散大。我抓起手腕要搭脉搏,这才发现不对劲……
实在不愿意描述那可怖的情形……事后的回忆都觉得是一种痛苦,双手手心都被电弧烧焦,左手齐掌指关节以下一片焦炭,右手手心烧成一个黑窟窿,沿着手臂向上蔓延,深不见底。
这样的惨境,却要由一个刚满一周岁的小孩来承担。
事后才知道,那老太太是孩子的奶奶,把孩子放在桌子上任他玩耍,自己去洗碗,出来的时候只看见孩子半倾着身体,双手正抱着墙上的一个老式电闸刀。
闪着蓝色的电弧自右手经过心脏流通至右手,形成一个传导通路,所谓十指连心,正是这么一连通,断绝了孩子的生机。
明知无望,依然期待奇迹出现,在急救室里我们继续抢救了1个小时。
随后闻讯赶到的父母也崩溃了,怒骂、呵斥、尖叫、歇斯底里的拉扯自己的头发,看见母亲如此痛苦的表现,负有看守失误之责的奶奶突然不哭了,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消失在视线之外。
当我的主任向父母坦言已经回力无天时,母亲跪下了,膝行几步拽住我们的裤腿,就要给我们磕头,我连忙上前扶起,却怎么也拽不动她。
“救救他吧!我32岁才生下他,我的子宫已经拿掉,没法再生育了!”
…………
“我好命苦!这么多年就这一点骨血!今后怎么办!!”
…………
在场许多医务人员无不受她声泪俱下所感动,继续了那毫无希望的抢救……
而母亲一直跪在床头,呼喊着孩子的乳名,怎么也不肯起来。
“我相信诚心可以打动上天,坚持到最后总有奇迹的!”
“站起来吧?你辛苦了。”
“我不会站的,我要一直跪在这里,期待奇迹!”
…………
一个小时过去了,期间孩子母亲一直跪在床沿,抚摸着孩子的发际。
…………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期间孩子母亲一直跪在床沿,呢喃自语:“宝宝乖,宝宝不哭,你的手疼不疼?”
…………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期间孩子母亲一直跪在床沿,唱着儿歌,仿佛哄自己孩子入睡。
唱到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时候,在场观者无不落泪。
…………
已经是下午2点了,母亲在抢救室里跪了4小时,我们站了4小时,父亲在门口抽烟4小时,医院领导、警察在门口徘徊了4小时。
不必再浪费文字描述这凄婉的场景的最后,一切都是徒劳的,但终究要面对现实。
都说母亲是最伟大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怜那位中年丧子的母亲,那位无力生育的母亲。
但是另一位母亲呢?那位丧子父亲的母亲,那个“疏忽看管”的奶奶,因为愧对这一切,因为没有面对现实的勇气,自杀了。
她悄声无息的消失在急诊室之后,从长江大桥上跳了下去。
8. 殉情自杀
有人曾问过我,工作以来感慨最深的一次急救是什么?我于是把这个故事说给了大家。
在场的五人听后一片默然……半晌无人答话。
那要从我医院肝胆外科的一个病人说起,那是一个73岁的老年女性,巨块型肝癌晚期伴肝硬化……
那天晚上,老人去的很快。弥留之际一直在昏迷状态,没太多痛苦,家人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其实在1年前他们就有心里准备了。
子女们忙碌着身后事,让死者的老伴先回家休息,老爷子一言不发回家了。
不到2个小时后,约莫凌晨2点,我被一阵凄厉的叫喊从睡梦中惊醒。出门一看,那位老爷子自杀了,家人正好回去,发现后连忙送来。
老爷子一心求死,死志之坚决为我平生罕见,同时采取了两种自杀手段:
割腕:左手,齐手腕整整齐齐被利刃砍断,断手和手臂之间仅仅连带一点皮肉,别说是桡动脉,连什么静脉、动脉、神经、骨头、肌肉都割了个干净。
服毒:买了一整瓶敌敌畏兑着一瓶白酒,完完整整喝了进去,其实敌敌畏致死剂量很小,如果不及时洗胃,10毫升足已致命。
已经没有太多的抢救意义……左手断腕处已经没有血液流出来了,不必测量血压,能流的血已经流干了。
全身湿淋淋的,汗液、泪液、各种体液大量分泌,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正是重症胆碱样中毒的表现。
子女们在床边哭泣,后悔早就应该注意到不对劲。因为两位老人在49年前曾经山盟海誓过,要同年同月同日死。
他们谁也没有料到在当代还有殉情自杀的现象,谁也没有料到老爷子会采取如此烈性、决绝的行为了解自己生命……
这才是爱情的可贵……
相比之下,我所抢救的另一种自杀,那就……
割腕:十七八岁的怀春少女,年少不知愁滋味,动辄不满意就以自杀做威胁。面对死亡却没有勇气时,便采取了折中的表现——轻轻割开手腕表皮,挤出一丝血迹,来我这里略做包扎,然后当着我的面和自己家人演绎一幕徇死要活的闹剧。
服毒:涉世未身的少妇,全无对抗生活压力的能力,一旦有不如意之处依然以自杀做威胁。面对死亡却没有勇气时,也不得不采取了折中的表现——喝下一点白酒,多吃几颗安眠药,再故意打一个“最后的电话”通知丈夫来营救,来我这里洗完胃后,浑身都冒着歇斯底里的傻气。
人固有一死,什么叫做伟大?什么称的上勇气?
9. 火灾窒息
此次急救发生于我刚上班不久,事后我在个人空间中曾长篇累牍的做过叙述……
还有一周就要过年了……又是一个飞雪连天的凌晨。
正在值夜班的我接到了120电话,被告知某某地段失火!
赶到火场时看见那一楼的第4层火势正旺,消防警察为灭火把窗玻璃全部敲碎。
于是我有幸目睹了碎玻璃渣伴随着火球(燃烧物)及高压水柱、鹅毛大雪纷纷下落的奇景。
难道我要顶着这样的风险冲进火场吗?楼房会不会有塌陷危险?
正在发呆的当口,消防警察提醒我,从火场抢救出来的2个患者被抬在3楼,等待我的抢救。
于是我和护士不得不冒着那些“奇景”及其塌楼的危险冲了进去……
我们顶着急救箱一路奔跑,正要进单元门,只听到头顶传来一声闷响,仿佛被人用闷棍敲了一记,一阵眩晕险些把持不住……
上3楼后发现火灾烧毁了那三口之家的房舍,仅有儿子没有受到伤害,父母却……
丈夫已经被烧的不成人形,散发出一阵异样的气味……直接宣告死亡。(省略500字的描述,自己想像一下烤全羊)
妻子因为吸入过多高分子聚合气体导致吸入性窒息,他们的孩子正在一旁嚎啕大哭。
发现她的心跳呼吸已停止、颈动脉及桡动脉均触及不到搏动、瞳孔对光反射消失……因为在我赶到之前消防队员已经做了简单的心肺复苏急救,或许还有少许希望。
向医院求援,增派第二批救援队伍,开始全力抢救。常规心肺复苏+注射呼吸兴奋剂/强心剂……
一边急救,幸存的儿子一边声泪俱下的向我们讲述火灾的经过。
“我玩传奇玩到半夜……困了就直接回房睡觉。”
“但是客厅的电脑和取暖器没有关!”
“烤着了沙发,起了大火!”
“爸爸喝酒喝多了,只有我和我妈先跑出来!”
“我妈把我推在门外,自己只身一人进去救我爸爸,就再也没出来!”
“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妈!我怎么办啊!!”
10分钟过去了,生命体征没有恢复的迹象……
20分钟过去了,生命体征仍没有恢复的迹象……
30分钟过去了,生命体征还是没有恢复的迹象……
此时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40分钟过去了,生命体征没有丝毫恢复的迹象……
我该如何面对幸存孩子那急切的希望?如何忍心开口告诉他如今已是父母双亡的事实?他将来漫漫长路,无人照应,任自己独自远行。
10. 酒后伤人
正是这一刀让我领悟到很多,也产生了很多困扰……
自这一刀之后,我就此产生与患者的一种隔阂。
自这一刀之后,我面对醉酒后的患者总有心理障碍。
自这一刀之后,我对原本无比热衷的事业开始畏首畏尾,犹豫不前。
自这一刀之后,我才切身体会到前辈的教诲:“不要对病人太好了!吃亏的迟早是你自己!”
自这一刀之后,我才对已经无比激化的医疗矛盾社会现状有了更加惨痛的认识。
自这一刀之后,我在继续学医还是改行学历史之间犹疑不定,就此步上歧途,至今未返。
自这一刀之后,我总是不遗余力的告诉周边的人,千万不要让你的子女学医,譬如健康报约稿的K小编,再譬如近前的SZ。
投身医学后历经种种刺激离奇的经历,尤其以在急诊科的这2年。而我把这件经历列在十大刺激之首,正拜那一刀所赐。
…………
上级卫生局又来检查了,结束了长达两周的迎检,科室许诺给我放假1天半。这意味着终于可以不用再去做表面工作,能够安然睡一次懒觉,自从工作以来,早上8点之后起床就成为一种奢侈。因为病人不会挑你工作的时候犯病,不可预料的情况永远来的不是时候。
再煎熬这个夜班,就可以回去休息了!记不清楚上一次睡懒觉是什么时候?一年前?两年前?
凌晨1点,120电话仿佛预约好的一般准时响起。
“又是自杀!?”如今听自杀已经听的耳朵要长茧子,对此无形中产生了一种免疫力。
但是打电话的那个人仿佛喝醉了,地点也说不清楚,连续问了几遍均没问出具体哪一栋楼、哪一单元。最后他极不耐烦的把电话挂了。
赶到相应的住宅小区门口,发现是一片陌生、杂乱的地方,完全没有标志、楼层分布图指示。
再给那个醉汉打电话,被他恶狠狠的训斥多次后,终于弄明白了地点。
赶到楼下,发现一个30岁出头的人一身酒气、杀气腾腾靠在摩托车边,仿佛我再不赶来就要一口吃了我。
我连忙上前询问,他劈头盖脸的骂了起来:“为什么现在才到!?老子等了10分钟!”(省略脏话、生殖器官若干)。
好不容易劝住了他的情绪,让他带我来到楼上的家中。他的妻子歪倒在沙发上,身上也散发出酒气。
又见一地散落的药片,拿起盒子一看——艾斯唑仑(舒乐安定),根据药盒中空缺的数量和散落的数量,可以推测出大约吃了70~80颗。
在那醉汉不断的骂骂咧咧声中一起将病人抬下楼去,发现醉汉却没和我们一起上救护车。
我招呼他上车,又被一阵怒骂顶了回来。看他那样子,已经喝高了,酒后驾车……
一路上他开着摩托车伴着我们风驰电掣,在一个拐弯处他没有减速,从救护车旁边擦身而过,若非司机技术好,我们就要同时抢救2个人了。
被吓出一身冷汗的司机对着窗外飑车的他大喊,要他小心开车。
到了急诊科门口,我正要招呼他过来帮忙抬担架进去洗胃,没想到他连摩托车都没听,随便往地上一甩就怒气冲冲的过来了。
“刚才是那个**敢吼我?”
司机没理睬,我深知时间就是生命,赶忙和护士、闻讯而来的保安一起把病人拖进了洗胃室。任由他在我身后继续对司机骂骂咧咧。
上胃管、测血压、连接吸引器、配制洗胃液……一切抢救步骤迅速展开。
连接心电监护,监测生命体征。
护士正在一旁建立静脉通道,我解开患者胸前衣扣,贴监护仪电极片,救人如救火,这本是很正常的举动,却引发出不可收拾的局面。
“你TMD在干什么!?”
“??”
“你TMD在干什么!?”
“我在抢救啊?”
我眼前一花,只见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柄短刀,冲我扑过来。
我迅速的把听诊器往他脸上掷去,如同AMA投标枪一样。虽然没有致命一击、没有闪电之怒,但是已经足以为我争取出一个空隙时间跑到门外。此时和一个完全没有理智、醉醺醺的人搏斗,是极不明智的。
我冲到空旷的楼道上大喊:“保安!!!保安!!!”
才过了五分钟不到,刚才还在帮我抬病人的保安,如今却隐身了一样。不愧是我们医院招募的优秀员工,平时训斥清洁工、呵斥乱停车的时候很卖力,一旦有打架闹事的时候就迅速消失了。
那个醉汉(此时称呼他为疯狗可能更恰当些)一步不停的紧追,直到追出了门诊大楼。楼外是一片空旷的停车场,司机刚停完车下来。
他看见了刚才呵斥过自己的那个“胆大包天”的司机,于是转换了目标迎者司机而去。
“你把刚才对我说的再说一遍!”
“没?没说什么啊”
“你把刚才对我说的再说一遍!”
“没……啊!”
只见说是迟,那时快。疯狗已经发动了,迅猛无比的一刀冲着司机的左前胸扎了下去。
司机反应不算慢了,来得及抬起左臂格挡住了致命的一刀。
一刀深深的没入左旋前圆肌,司机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大吼,在凌晨时分的空地上远远的传了出去。
疯狗一刀未能得逞,欲拔刀再刺,司机展现了自己悍勇的一面,一口咬住了疯狗持刀的右手。
二人角力,二力合成之后,刀的方向发生了少许变化,没有拔出来,而是重重的向下一拖……再一搅……
司机悲鸣不已,左手已是血流如注,无法松口说话,但是眼神我是看的懂的。
手边就有一张椅子,是给路人乘凉的。我一把操起在手,就要当头砸下。
我的人体解剖学的不差,月光也很明亮。我可以很轻易的对准翼点、对准后枕,在我眼里他真是门户大开,处处都是致命的要害,我保证他经不住我抡起的橡木椅。
可是就在这一刻,我犹豫了。
疯狗杀了人,可以说是酒后过失行为,不会判死刑。
而我呢?万一砸出硬膜下血肿怎么办?万一砸出脑干出血怎么办?万一砸出蛛网膜下腔出血怎么办?万一砸出寰椎骨折怎么办?
当真学的越多,顾虑越多……
如果出了问题我怎么办?万一被判防卫不当怎么办?万一被判防卫过度怎么办?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那些吃饱没事的媒体。
我已经可以想像那些铺天盖地的八卦标题:
《医德的泯灭!》《你还有做医生的良知吗?》《当代医生居然转型为杀人利器!》《午夜白衣魔鬼!》
…………
我还要为自己的医院名誉考虑、为自己前途考虑、为自己家庭考虑、最自己守护的人考虑。
在这短短一瞬间,自己脑子里已经转过了千百个念头。而司机已经渐渐不支,锋利的刀刃将他的左前臂斩的血肉翻转,动脉血分做细细的几股,飑射而出,溅的我们三人浑身都是。
我最终还是放下了沉重的椅子,在疯狗即将挣脱出来之际上前扼住了他的手腕。
司机也腾出一只手来协助我,终于在拼命向下一挣之后,把匕首夺了下来。
匕首被夺,疯狗仿佛失去了最后的精神支柱,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我不该出去花天酒地啊~你们救救我老婆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找野女人了~!”
我把匕首丢给司机,吩咐他按住伤口,一刻不停跑到手术室,再喊人报警。
自己连忙跑回了急诊室,刚一迈腿,感觉到右大腿一阵刺痛。但还是得跑,因为在那里,他的老婆还躺在洗胃床上生死未卜。
护士早已被吓呆了,趴在门口看我进来,连吊针都没打。
“耽误了2分钟时间,赶快关门,洗胃!”
“你的腿上在流血……”
这时才发现右腿的牛仔裤被割开了一道口子,伤口不是很深,或许不用缝针,但是足以留下一个消退不了的疤痕,让我铭记这个夜晚。
连接上洗胃机,静脉滴注纳络酮,这时科室的二线医生和警察才赶来。
卸下了千斤重担,顿感一阵轻松,扶者门把手,感觉一阵眩晕。
随后医院领导也来了,听完我的叙述,没有说我做的不对,也没有说对,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
这个问题我要问各位医务同行,换做你是我,在那种情况下,那把椅子,你是抡?还是不抡?
…………
疯狗被警察一脚踢翻在地,拷上手铐带走了。
…………
由于抢救及时,疯狗的老婆、自杀的女人最终得救,安然出院。
…………
由于抢救及时,司机最终从大失血休克的危机中存活下来,但是左臂落下终身残疾,不能开车了。那一刀,断了他的饭碗。
…………
第2天疯狗就从看守所里放了出来,酒后过失交了钱是可以保释的。
…………
疯狗给司机私下赔偿4万块,算是了事。
…………
而司机因为不能开车,在家养伤3个月后,被医院解职了。他本来就是下岗后再就业的合同制职工,这种合同是不受保护的。
…………
而我,因为连续2天要去公安局接受问讯笔录,那个期盼已久的懒觉也没有睡成。
其实,这只是日常诸多医患纠纷中相对较为特殊的一起;而又只是特殊中的必然。从医时间一长,任谁都要不可避免碰到这样那样倒霉的事情、不可理喻的患者。
只不过有时候你比较幸运,身体没受大的伤害——譬如那晚的我。
只不过有时候你比较倒霉,身体落下了残疾——譬如那晚的司机。
我不知道司机是带着什么样的情绪来回忆、看待我们医院的,事后我买了许多慰问品去看他,都被他一言不发的拒绝。
他出院时对我们这批穿着白大褂的人投来深深的一瞥,灼热的眼神令我羞愧难当、不敢对视。
身体受到的伤害或许能够恢复,至少通过功能锻炼能维持一定的功能。
但是精神上呢?
我,到底还应不应该学医?
面对医改举步为艰,面对持续恶化的医疗市场,面对越来越多蛮不讲理的病人,面对医院越来越多的无奈和给予自己越来越少的支持……
我们,到底还应不应该学医?
我们这一批大多属于1999年高校扩招后的医科大学毕业生。中国很缺乏医生而同时又很不缺乏医生。
在组成中国医疗体系金字塔的顶端,极其少数大城市特甲医院里,博士、硕士扎堆,优秀毕业生、医生生宁为凤尾却不为鸡头。
在金字塔的基座,90%的三甲以下基层医院却要面临青黄不接、人才凋零、人员紧张的现状,越向下越为明显。在农村一级的乡镇卫生院里,一个医生往往要兼任多种身份:护士、搬运工、护工、清洁工、技师……而且没有休息日、没有退休金。
我们作为高校扩招后的医科大学毕业生,应该去的就是那些最急需人的地方,那些基层的地方。
但是……没有人愿意去,报酬问题、环境问题、待遇问题、住房问题……菲薄的工资只够吃饭,连房都供不起,如今没有婚房,谁愿意和你谈恋爱?
我这一级别的医院待遇算是相对较好的,但是周边仍有大批30岁上下,出身于农民的医生因为家景不好,没能力结婚。
因为他们上班挣取的工资大多用来偿还上学时欠的债。如今什么都在涨,培养一个医学生的代价也是越来越大,直令农民家庭不堪重负,欠下沉重的债务,沦为银行奴。
这已经是普遍现象,我们这一批医学生,都是各个医科大的普通毕业生。我们这一代,原本应该作为今后中国医学界的希望、未来的。
可是如今我们看不到希望,未来是一片漆黑。
许多人已经转行不当医生了,而更多的人,和我一样,正在离开与不离开之间挣扎,在这个弥足深陷的泥潭里挣扎。
医之殇,何时才给我们光明?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谨以此文献给我周围这群可亲可爱的医务同行;献给一直支持我的朋友;也献给我自己,纪念那颗在医学与历史、在离开与坚持、在迷茫与坚定中反复激荡;不堪回首的自信心。
(完)
原来很不喜欢医生。
战斗在一线的医生也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