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护士兼职做医药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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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6日上午,记者打车前往梁馨曾工作过的公司应聘医药代表,第二天正式上岗。30天里,记者从学“规矩”开始,亲身体验了作为医药代表应该如何“开展”工作,目睹了在医药代表和部分医护人员之间的见不得阳光的“交易”。
拜师“学艺” 第一天上岗学“规矩”
记者应聘的这家医药公司在红旗街附近,代理的药品有100多种,光是专职医药代表近40人,代理的药品在省内各家大中型医院都有销售。我填写完应聘简历,总经理问:“家人有做医生的吗?”我回答说:“没有。”总经理沉吟了一下说:“这样吧!你先跟着阿娟熟悉熟悉业务,认识几个医生,试着打开一下局面。”
阿娟负责的医院位于长春市某开发区,是一家三级甲等的大型综合性医院。11月7日早,我第一次以“见习医药代表”的身份走进这家医院时,看到“师傅”阿娟正在门诊大厅等我。“明天要早点来,赶在医生上班前到医院,这样才能有机会和医生说药的事。”
记者跟着阿娟来到医院内科住院部内分泌科,教授办公室门前站着两个背挎包的女孩在聊天,两人看到阿娟微笑着点了点头。阿娟低声对我说:“她俩和咱们一样,也是来找教授的。”在门口等了几分钟,一位身着白大褂的男医生走过来,阿娟马上迎上前:“教授,这两天的药……”还没等阿娟说完,“教授”微微朝阿娟使了一个眼色,阿娟马上闭上了嘴。这时从走廊又拐出几个医生。阿娟带着记者边下楼边说:“在医院里医生忌讳在公共场合和医药代表接触。”阿娟指着墙上的荐医台对我说:“推销药品前,要了解各科室的基本情况。有的科室必须是教授点头才能开药,有的科室主治医生就可以直接开药。了解清楚后,就直接去找说了算的。当初我在医院,看见迎面走过来穿白大褂的就问好,才打开今天的局面。”
外科和内科的门诊也是医药代表常进出的地方,我看到一些医药代表就站在医生旁边,盯着医生如何给患者开处方,如果开了自己代理的药,还会一直跟在患者后面,直到患者把药抓到手才放心。阿娟说,“有一次我走进门诊,刚巧赶上医生开处方。他一看我来了,就把已开好的处方撕掉,又在新处方上开了我代理的药。”
接近药库 随“师傅”感谢库管
医院的药库一般都设在地下室,普通患者根本找不到。这家医院的库房在门诊大厅左侧地下室,铁门经常敞开着,每天上午,都会有各家医药公司的医药代表进出,至于他们进库房干什么我一直没机会接触。
11月10日上午,这个疑问终于解开了。我跟在阿娟身后走进铁门,走下20余阶楼梯,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库房里灯光昏暗,货架和地上摆放着大量的药品,墙壁上悬挂的《药品管理制度》被挡在门后,制度最后一条写着:“库房重地非本室人员不得进入。”
库房两侧各有一张木桌,上面摆放着电脑,除了两位穿白大褂的一男一女外,还站着四五个医药代表,都在低头和库管说话。阿娟让我稍等,她径直走到女库管桌旁轻声耳语几句,迅速地塞给她些东西。后来阿娟说:“当医药代表隔几天就要到里面查一下药品的库存,这样就能及时通知公司进药。上个月我代理的‘信力威’从库里提出一件,我得感谢一下。”
目睹“接头” 主任护师兼职医药代表
7天过去了,我一直跟着阿娟楼上楼下地熟悉“业务”。11月14日上午,阿娟带我到外科住院部一楼病房,走廊里出来一位穿着护士服、身材较胖的中年女子,佩戴的胸卡上印着“主任护师某某”。护师轻声对阿娟说:“来!到这屋!”她推开走廊尽头保洁员休息室的门,屋里的水壶正在“刺刺”冒热气。我跟着阿娟进屋,护师不住地打量我,看来不太放心。阿娟忙介绍说:“他是咱公司新来的。”“哦,新来的同事啊!”护师对我笑了一下,算是放心了。
阿娟从包里拿出三张统方单子,一一和护师核对起来。护师一边核对一边记录,核对完阿娟掏出一沓钱给她:“姐,按数把钱给医生分了吧!上个月药量走得太少了,让他们多给开点!”护师点头收好钱把我俩送出屋。“她是谁呀?”我问。阿娟说,这个主任护师是公司的兼职业务员,因为她本身是医院内部人,医生对她更信任,做药也比较保险,现在很多医生或护士都兼职做医药代表。
11月16日,记者发现医院药库大门紧闭,医药代表人数也少了许多。第二天,记者从阿娟那里得知,原来是这两天有卫生部门来检查。
首次“练手” 医生半月没开一支药
经过这段时间记者自觉摸清了些许门路,准备自己也试试。阿娟看着记者整日无所事事也动了恻隐之心,她主动拿出一个她代理的药品“亦清”让我练练手。阿娟提醒记者:“亦清的零售价是64元,每支给医生的回扣是25元,一定要把回扣金额告诉他。”
11月20日一早,记者揣着药品彩页来到医院。阿娟告诉记者:“你刚刚入行,要认准一个医生,每天都要找他。”泌尿外科门诊室只有两个病人和坐诊医生,阿娟悄悄对记者说:“他是进修研究生,上个月给我开了不少‘信力威’,你去和他说。”等最后一个病人走后,记者壮着胆子走进去给医生递上一瓶饮料,学着其他医药代表的语气和态度低声说:“您好,老师!我是某公司的医药代表。”医生反复打量记者后说:“我见过你,你和阿娟是一个公司的?”记者连忙说:“对,对,一起的。”记者掏出彩页正要给他讲讲“亦清”的适应症,医生接过彩页扫了一眼说:“这药多少钱?”“64元,每支提25元。”“行,放这吧!”医生说。以后记者照阿娟说的每天都要去找这个医生,但是半个月后阿娟告诉记者:“亦清”一支都没卖出去。
生财有“道” 卖“统方单”赚同行钱
“统方”也就是医院对库存药品和已销售药品进行统计,每个月都有固定的时间,比较老资格的医药代表能够从药房统方人员手里搞到这个月的出药单,再依据出药量付给医生回扣。医院里“统方”这个环节是极其隐蔽的,阿娟因为在这家医院已经做了两年,属于有资格的那种医药代表,那些刚入行的医药代表因为无法取得药房人员的信任,拿不到统方单,阿娟就利用关系先弄出单子再卖给他们。
12月初的一天下午,我和阿娟在走廊遇到别家公司一名男医药代表,阿娟从皮包里取出统方单子交给他,我看到上面印着药品名称、出药时间、数量,还有开药医生姓名。男代表接过单子,记下几个人名和数字后,掏出钱交给阿娟。后来我去跑业务的时候发现:另一家位于市中心的大型医院这方面比较自由,医药代表们甚至随意进出药剂科微机室,直接操作电脑,在上面查询药品库存。
回扣黑幕 几十元到几百元“通吃”
记者听阿娟闲聊时说过,实习的研究生没有工资,但外科研究生如果和主治医生关系好,可以给患者开药,这些研究生只认钱,哪种药回扣高就开哪种。阿娟说,“信力威”是127元一支,医生每开一支就得给回扣45元,医药代表一支药才赚几块钱。
12月6日早,我当医药代表1个月了,还没有什么“业绩”,但这天却目睹了医药代表和两名医生之间的“交易”。阿娟有病了不能来,委托她弟弟去给医生兑现“回扣”,这医生是个在医院进修的研究生。据阿娟弟弟说,这个研究生出一天门诊就给开了6支“信力威”。我和她弟弟一起去了泌尿外科医生办公室,那个进修研究生正与几个医生说话,看到我们后匆匆走出屋没有说话。到楼梯间后,阿娟弟弟看到没有人上下楼,很迅速地从钱包中掏出三百元钱,这个进修研究生麻利地接过来,掀起白大褂把钱揣进裤兜,整个过程不超过10秒。
随后,我俩又到肾病内科去给一位女医生兑回扣。一位女医生把我俩带进医生休息室,大约5分钟后,一位戴眼镜的女医生推门进屋,也没什么对话,阿娟弟弟就把早已折叠成小方块的几十元钱递到女医生手里,人家连看都没看就熟练地揣进了兜。我出来后看了一眼科室“荐医台”,结果大吃一惊:刚才那位收钱的女医生居然还是硕士生导师,我真的没想到。
记者感言
梁馨在接受采访时曾对记者说:“我对你说的只是冰山一角,如果你融入到这个群体,会发现更多不为人知的黑幕。”30天来,记者每天在医院里穿梭,所见所闻都验证了梁馨说过的话。记者隐约感到,医院里的病人就如同“猎物”一样——医药代表和收回扣的医生早已经为他们“设计”好了陷阱,而这些病人就是明知有“鬼”也只好无奈地跳下去。
前几天看《大宅门》,深刻感受到中国自古以来一直就有“医药分家”的传统,到今天却搞成这样一个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