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记

不久前我体验了人生中第一次手术。

左侧腹股沟疝气，微创手术，这里记录一下整个流程。

从一开始觉得『蛋疼』到小腹胀痛，从家庭医生转到泌尿科再转到外科，最后确诊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左侧腹膜有开口（德语叫 Leistenbruch），并不严重，但要治好只能手术，别无他法。拖着不管的话，只会发生 google 图片搜索『疝气』的恶心画面。

我这个连输液都很少经历的人竟然要被手术，真是人到中年，江河日下。

医生经验丰富，见多识广，这类手术估计都做成条件反射了。给了我几分资料，问了问病史，问我什么时候想做，好吧，既然避不开，当然越早越好了。因为还要先检测新冠，所以定在三天后。

这种微创手术缩写叫 TAPP，需要全身麻醉，会在肚脐附近开 3 个1、2厘米大的小口，放进摄像头和机械手，医生看着屏幕操作机械手，划开患处腹膜，铺进去一张10厘米见方的塑料网用来封锁漏洞，再缝合腹膜，全程只要约15分钟，并且当天就能下床行动，隔天就可出院。

接下来是和麻醉医师谈话，我无病史过敏史药物史，不抽烟不酗酒，年龄也还不太老，医生没啥可说的，几个表格一阵勾选默认值。我傻不拉唧的问了下麻醉开始后多久会失去知觉？答曰『立刻』。

回到家后有些恍惚。人到中年胆量耗尽，晚上还梦到各种麻醉和手术场景，睡得不好，很没出息。

手术日前一天电话通知说早上8点就要到，空腹。晕，还以为有时间送娃去幼儿园呢。这下只好叫个出租车了。当晚睡得还可以，半夜起来掐着时间最后喝了口水，最后再摸摸还没有伤疤的肚子。闹钟响以后起来洗漱完毕，只住院一天不需要什么行李，背个包就出门了。

出租车师傅准时到，一路闲扯，付钱时没有零钱小费只多给了1毛，唉，回头 Google 上给个五星好评代替吧。

清早的医院人真少（上次来时连 WiFi 都连满了），前台登记，然后等。不久后去另一个屋子刷医保卡，要了个自费的双人间，填表签字，然后就让我自己去楼上手术区报道了。

手术区前台照例又是填表……医疗信息化是啥东西？宁可每支圆珠笔反复消毒也只认白纸黑字。接待的护士姐姐倒是非常热情，笑容近乎夸张，很能缓解紧张情绪。等候室里一个老太太不停打电话，让对方立刻送什么文件过来，否则今天的手术就做不成了，言语中很责备医院的意思。

不一会儿另一个护士来叫我了，领进了手术准备室。打开柜子拿出了一套手术病人常穿的大褂子，前面遮着后面全露。然后让我脱光光，衣服和鞋子放进专门口袋说一会儿有人送去病房。最后递给我一个电动剃刀让把小腹及下面的毛都刮掉。我晕，这完全没想到啊，一番手忙脚乱……

弄完了以后套上褂子跟着前往手术间。躺到一张手术床上，摘了眼镜，好吧，啥也看不清也有助于平复情绪。身上的褂子也被取走了，但马上就给盖了两床还热乎着的被子。随后被推到一个大房间某角落，护士简单问了几句后往我身上贴测心律和呼吸的纽扣，然后测血压，然后在右手背上插进输液的针管。

这是开始麻醉了吗？我问，护士说不，只是让我平静下来的辅助药物。呵呵，估计是看到我心跳很快吧。能感觉到药液从右手臂慢慢往上流动，马上我还真就不觉得紧张了，脑子里还开始哼歌。

医生出场，和我最后确认了今天要做的手术内容。然后病床就被推进了真正的手术间，看到无影灯是三角形的，有好几个；也能听到清脆的器械撞击声，是各种刀具吧。

并没有看到麻醉师和我打招呼，只是看到一个人拿着一个呼吸面罩准备往我脸上放，然后……眼前出现了很多很粗的黑色条纹，顺时针在转动，觉得有点头晕……

……

果然如同之前麻醉医生所说，麻药是立刻起效。

并且药效深刻，不会做梦。

我醒来时并没有忘记自己在哪，立刻反应过来是手术已经做完。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感觉肚子那块稍微有点痛，低头看了看，肚脐下面和左右两边贴着三张白色纱布。床头挂着我的眼镜盒，墙上似乎有个挂钟，看不清楚时间，于是问了一声几点了，应该不是说的中文。一个护士走了过来，说10点半，我不记得她还说了什么，似乎又立刻睡着了。

再醒来时感觉想喝水，但一抬头就觉得一阵恶心，告诉了护士，她拿了一个呕吐袋过来，说马上送我回病房。

应该是麻醉药仍然在起效，从观察室到病房没几步路，我又睡着了。然后一直就是半睡半醒的状态。

同屋另一张床上躺着的哥们儿做的是小腿手术，爬树时摔了。

当年安雅就是在这家医院出生的，它们家的午饭非常好，可惜我那天因为麻药还没过劲被护士建议不要吃，有点亏。

昏睡到下午，麻药劲慢慢散去，脑子清醒了许多。期间参与手术的护士还送来一张报告，附手术过程期间4张截屏，吃晚饭的时候我还拿着看，同屋哥们儿说你边吃边看这些不恶心啊？我说不觉得，毕竟是自己的……

药劲散去后痛感来袭，医院早备了按时服的止疼药，期间在护士搀扶下上了一次厕所，第一次亲身体会了啥叫行动不便，并理解了病房马桶比家里的要高一些实在是很人性化的设计。

药劲去了后还有点莫名亢奋，跟同屋哥们儿海阔天空地大声聊天，聊得晚上睡觉时除了肚子嗓子也痛。麻醉医生后来还出现了询问感觉，我说我很清醒了～

医生傍晚来了一趟，说要多动动别一直躺着。好吧，于是挣扎起来在走廊来回移动了几圈，可能当年孩子她妈临产前散步就是这个感觉吧？

快20点时虽然还不困但有些晕，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失血有关，于是关灯躺下了，不敢侧卧，我一向不习惯平躺睡，只好转脖子让脸靠着枕头将就一下。半夜起身，肚子一使劲差点叫出来，只好用手撑，碰到还没取的输液的管子，也很痛。这一晚上就在疼痛和僵硬中醒醒睡睡了不知道多少次。

早上6点多就起了，医院7点就开始查房，护士过来给打了一针防术后感染的，取了输液管。医生也来通知我可以出院回家了，1个月内不要提超过5公斤的重物，下周去复查拆线，明天肚子上的纱布就可以去掉，洗澡也可以。

下床走路感觉比昨天好多了，办完出院手续，英英来接上我回家，孩儿饶有兴趣地看我肚子上的纱布问这问那……

这就是我人生第一次手术经历。